阿草

问灵 78

　　

　　湘云柳氏和甘州梁氏的人留到了最后，他们这回虽然出了个大大的风头，可本家实力实在薄弱，担不起这般木秀于林，自己心里也清楚，这回在百家面前过了明面，若无倚靠，日后也很难以鬼道在仙门立足。两家家主商量了一下，便来找蓝曦臣，说愿意归附蓝氏，请为姑苏蓝氏附属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略有犹豫，湘云柳氏和甘州梁氏都与姑苏十分遥远，一个在云梦，一个在原温氏辖域，手伸这么长，尚无先例，只得先对两家宗主道：“鬼道法门，我一窍不通，此事，恐怕还要与舍弟商议，不如过一阵等舍弟好些，再请两位宗主过访云深不知处，如何？”

　　

　　柳文石和梁氏的宗主互相看看，也无法，只得先如此应下。

　　

　　很快，蓝启仁他们上山来接应，一路听下山的修士七七八八地说了这一夜发生的事，惊心动魄，又听说蓝氏仍然滞留在山顶，怕蓝忘机出了什么事，赶紧上来找人。待两方会和，听蓝曦臣说了首尾，蓝启仁除了叹气还是叹气，再没说什么，把昏睡不醒生气微弱的蓝忘机抱起来，稳稳箍在怀中，带着门人下山。姑苏蓝氏弟子们见含光君居然被蓝老先生公主抱了，都倒吸一口冷气，纷纷低头，不敢直视。

　　

　　山脚下金光瑶已经安排人接应，打扫战场，救治伤者，自是不在话下。

　　

　　半山的裂谷金光瑶也已遣人去看过，山谷已成深涧，为免人误入，事后还需结界加固。

　　

　　地动中有不少伤者，还有被凶灵所伤的，都在山脚安排了帐篷暂时安置。那黑气扩散的范围极广，山脚下的结界都挡不住，已经波及到了无想山周围的普通村野，金光瑶只得将平民疏散，此时方圆十里已是空无一人。

　　

　　见蓝曦臣他们下来，金光瑶迎上去：“蓝先生，二哥！怎么样，含光君不要紧吧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微微摇头：“怕是不太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金光瑶引着他们往给蓝氏安排的帐篷去，一面问道：“此事究竟是因何而起，二哥可查清楚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一抬头就见在帐篷门口徘徊的聂怀桑，脸色沉了沉，对金光瑶道：“未知全貌，恐怕得问忘机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走到帐篷前，聂怀桑怯怯地喊了他一声：“曦臣哥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带进帐篷，手劲儿大的快把聂怀桑的手腕握断了，聂怀桑不敢挣扎，只得跟着他进了帐篷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见蓝启仁和蓝弘他们去里面安置了蓝忘机，抬手在外间起了个结界，怒视聂怀桑：“聂宗主，你倒还敢来！”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低头：“曦臣哥我错了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地动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疲惫地看着聂怀桑：“怀桑，你要找大哥，二哥没理由拦你，可你做下的事情，总让忘机替你收拾首尾，他或许愿意，我却看不得。我是说过让他帮你，但不是这么个帮法，要将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。”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闻言，便知道蓝忘机已经把玄武洞的事情也告诉蓝曦臣了，不敢抬头看直视，嗫嗫道：“我真的没想连累含光君，含光君还好吧？”

　　

　　聂氏一行人在蓝忘机走后也没撤下山，没了黑珠，他们也与普通人无异，没法从满山凶灵中突围，过不多久，就见山上风云突变，湖水倾泻而下，挟着澎湃的凶灵怨气填满了整个山谷，黑气竟真的被滔滔洪水压了下去，只看得目瞪口呆——这黑珠的怨力竟还能这么用！

　

　　聂怀桑也不知蓝忘机如何做到的，但看方才被蓝启仁抱回来人事不省的模样，恐怕伤损不小。

　　

　　“他不好，很不好，”蓝曦臣沉沉盯着聂怀桑，“年前大病一场，几度病危，你不是不知，现在想来，那时你来探病，想必是早就知道原委的是不是？这才缓过一口气，又接连被你坑害得不轻。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默契，可我知道忘机是个面冷心软的，念你失了兄长心存执念，对你总有几分同病相怜，可你也不能总仗此欺他，昨夜若不是忘机替你们摆平此事，你在仙门百家面前是一句‘不是故意的’就能开脱的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绞着衣袖低着头：“我……我就是为这个来的，含光君是被鬼气侵蚀，我，我或许能帮他怯除鬼气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神色微动：“你有什么法子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颗黑珠……还在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还在的话，我或许可以一试。”聂怀桑道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缓缓道：“怀桑，我还能信你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举手发誓，急道：“含光君对我有恩无仇，我怎么会害含光君呢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你为何能使用那黑珠，从何得来，你可敢说么？”蓝曦臣道。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苦了脸：“曦臣哥，这个我真的不能说，不是我要隐瞒你，这个，这个是我们聂家的事，不是我一个人的事，我真的没法告诉你。可我真的真的不会害含光君的，我就是想补救我犯下的错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果然，蓝曦臣心道，看来蓝忘机说的没错，聂氏当真和鬼界有些说不清楚的瓜葛。

　　

　　沉默了一会儿，蓝曦臣撤了结界，走到里间对蓝启仁和蓝弘说了几句，他们便起身出去，把地方让给了蓝曦臣和聂怀桑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解下蓝忘机腰间的乾坤袋，从里面取出了那颗黑珠，递给聂怀桑。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接过珠子，有点犹豫地看看蓝曦臣：“曦臣哥，你能不能也……到外面等一下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行。”蓝曦臣拒绝得平静又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，“我必须看着。”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没办法，只得当着蓝曦臣的面，默念法诀，开启了黑珠的法门。

　　

　　不一会儿，果真有一丝丝黑气从蓝忘机的内体被抽出，吸进了那黑珠里去。不仅蓝忘机，聂怀桑自己身上，甚至包括蓝曦臣身上的鬼气都一丝丝地被那黑珠吸了过去，只不过没有蓝忘机身上那么多罢了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这回也亲身体验了一次被鬼气侵蚀是什么感觉，不是灵力耗尽的疲惫，也不是心力交瘁的疲倦，而是一种生气被抽空的感觉，四肢百骸都被一股阴冷空虚的感觉占据，只想长眠不醒。他只是在逸散出来鬼气中呆了一会儿就感觉如此明显，更何况在鬼界待了几日，昨天又奔波了一夜的蓝忘机呢，也难怪去岁冬天骨痛发作得那么严重。

　　

　　抽去了鬼气，蓝曦臣才觉得一直阴冷的身体渐渐回暖，真正感觉到这常世中的温度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上前搭了下蓝忘机的脉，觉着确实比先前有力了些，至少不再那么浮若游丝时隐时现。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收了法诀，对蓝曦臣好声求道：“曦臣哥，您原谅我这回，别说出去，我已经答应了含光君，绝不会再试图复活大哥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忘机既然应了你，我也不会揭穿你，只不过，你也当真放下执念了么？”蓝曦臣道。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低头安静了一会儿，明明白白地回道：“没有，我放不下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不解：“大哥英年早逝固然叫人惋惜，可你们家代代家主受刀灵侵扰你也不是不知，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多年都意难平？”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道：“我知道，这是宿命，可我大哥不该走的那么惨，那么早，不该的！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觉着有些异样，本想追问一句为何不该，又觉得不合适，沉默了。聂怀桑脸色变了几变，终是转开了目光，恢复了逆来顺受的模样，低声道：“我只是想大哥而已，不管怎样，我知道，大哥回不来了，我答应了含光君，不会再乱来的。曦臣哥，以后，你还会再帮我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深深看着他：“你若还拿我当二哥，我和忘机自然会帮你的，可若你做的事没拿我当二哥，只怕我也帮不了你，聂宗主，好自为之。”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点点头：“我知道的，我走了。”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蓝忘机，对蓝曦臣道，“曦臣哥，我真的很羡慕你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