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草

问灵 79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走后，蓝忘机很快醒了过来，疼醒的。

　　

　　抽离了鬼气，五感归来，头疼炸裂开来，锥凿一般的剧痛。

　　

　　蓝启仁见他瞬间面上失了颜色，冷汗盈盈而下，不由变色：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眼疾手快地塞了块帕子在他口中让他咬着，防他再伤了自己，对蓝启仁叹气道：“昨夜精神耗得太过了，头疼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咬牙忍过这一波，微微松了口，看向蓝曦臣和蓝启仁都在，知晓这是已经和山下会和了，此事应已了结，松了一口气，低声问道：“兄长，大家都还好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都好，就你不好。”蓝曦臣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，按上他头上穴位按摩止痛，一边说道，“鬼气已退，裂谷已封，昨夜你可是大大出了一回风头，我的含光君，这下你可不仅仅是玄门仙首了，还成了鬼道宗师，多少鬼道修士上赶着投奔姑苏蓝氏，你说奇不奇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启仁重重咳了一声：“成何体统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忍着头疼道：“是我任性，给家里惹麻烦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麻烦，叔父吓你呢。”蓝曦臣声音带了点笑，“昨夜仙门大劫，全仗你力挽狂澜，百家都受了你的恩，谁还敢说你什么，倒是又收获了不少崇拜者，看来这谱集可以再印一波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听他说得轻松，心下微微一松，头疼再次翻江倒海般的袭来，只得死死咬住了帕子不出声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见他疼得这般厉害，心拎了起来，本以为去了鬼气便无大碍，看来是他太乐观了，他看向蓝弘道：“蒲存君，有药酒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弘却皱起眉：“不行，含光君心脉有伤迁延不愈，酒过量，怕出危险。上次我们会诊时也合计了个方子，我让思追去煎了，先试试。”

　　

　　正说着，思追从外面端了药进来奉到榻边，蓝忘机微微睁开眼，伸手去探思追的脉门。思追见他都这样了还想着自己的伤，眼圈刷得红了：“含光君，我早没事了，真的，您把药喝了，好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勉强点了一下头，却牙关紧咬，张不开口，好不容易忍过一波，喝了药下去，却也没见好，心口也疼，骨髓也跟着造反，身体却没一点力气可以与疼痛对抗，终于疼得坐不住，从蓝曦臣身前滑了下去，把自己蜷起来。

　　蓝启仁急道：“怎会这般厉害？”

　　蓝曦臣也是感过一回鬼气的了，见他抚住肩头旧伤，对几人道：“鬼气幽寒，浸了一夜，哪能好受，这是旧伤又发了。”

　　蓝弘实在没办法，只能倒了一小杯泡过参片的酒给他，说道：“此地缺医少药，还是尽快回云深不知处才好，我们已经找了几辆马车来，您带着含光君，还有几个不能御剑的受伤弟子，都乘车回吧。”

　　蓝忘机终于睡过去，被蓝曦臣抱上马车，蓝启仁带着其余弟子御剑先回云深不知处。

　　思追本也想挤进一辆马车随侍在旁，却被蓝曦臣挡在了外面，让他去另一辆，还顺手起了个结界，隔绝了声响。

　　

　　只那么一小杯酒，又是劲力温和的药酒，已经不足以让蓝忘机彻底睡过去，这会儿已经过了劲儿，蓝忘机半醒未醒，不住辗转，在蓝曦臣怀中低低呻吟。

　　

　　蓝弘嘱咐过酒只能一个时辰喂一杯，蓝曦臣也不敢给多了，只好一边抵着他穴位输入灵力一边问他：“忘机，你还有哪里疼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迷迷糊糊答：“嗯……哪里都疼。”

　　

　　听着弟弟低声呼痛，蓝曦臣心都碎了，知他这是酒力半醉，卸了心防，失了自持，问什么答什么，平日里哪能听他喊一声疼呢。可蓝曦臣也别的没办法，只能搂紧了弟弟，柔声哄他：“疼就出声，不用忍着，没人听见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辗转了一下，似是想抓住什么。蓝曦臣握了他的手问他：“忘机，你要什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嗯……咳咳，”蓝忘机吐息艰难，咳喘起来，抓住蓝曦臣的手似是想勾起身子，蓝曦臣忙将他扶起来一些，一手抵上背心，助他一点真力。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终于安静了一些，只攥着蓝曦臣的手力道未减，微微挣动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揽着弟弟心酸不已，昨夜还风华绝代宛如天神，今日却在病痛中挣扎脆弱如孩童。顶峰皆孤寒，背后的代价无人得见，不管鬼道灵道剑道乐道，若想到达至高处，哪有真个儿速成易得的呢？交换了这么多，蓝忘机究竟想要什么，蓝曦臣也清楚得很，着实不能说他贪心，可就这么一个人，蓝曦臣却没法变出来给他。弱水三千，他都不要。

　　

　　虽然有些趁人之危，蓝曦臣还是忍不住，在蓝忘机耳边道：“忘机，昨夜，你是不是故意的？故意给百家难堪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没说得很明白，但依据他的经验，蓝忘机此时虽然醉着迷糊着，潜意识却极为清醒，应该听得懂他在说什么。昨夜蓝忘机一口咬定那是鬼道，一再挑战仙门百家脆弱的神经，在蓝曦臣看来，多少有点刻意赌气的意思。

　　

　　果然，蓝忘机清晰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又好气又好笑：“仗势欺人，是不是好开心啊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又“嗯”了一声。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又小心问他：“那，你也替鬼道正过名了，以后，放下吧，忘了他吧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挣动了一下，说道：“不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板起点声音道：“可是你总这样折磨自己，兄长很生气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蹙起的眉又深了几分，似乎很是难过，胡乱哼哼了两声，头往蓝曦臣怀里拱了一下，喃喃道：“不气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曦臣继续板着声音道：“要我不生气，那你答应我，以后不许再为了他伤着自己，你答不答应？”

　　

　　蓝忘机很是乖巧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　　

　　“这还差不多。”蓝曦臣得了个满意的答案，也不怕弟弟酒醒后跟自己清算，看看时辰差不多了，又喂给蓝忘机一杯药酒，让他沉沉睡去。